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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第 1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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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第 14 章

譚溪月從缸裏一瓢一瓢地舀著水,小心地潑向他的背,晶瑩的水珠沿著溝壑起伏的肌肉四處滾落,她的眼睛被水珠映射出的彩虹來回拉扯著,有些微的失神。

陸崢起身,揩一把臉上的水,壞心眼兒地甩向正在發呆的人。

譚溪月眼睛沾上了冰冰涼的水氣,將她從聯翩的浮想中驚醒,她氣不過他老是作弄她,腳伸出去,用力跺向了他旁邊的淺水窪,她又連忙後退一步,水花四濺,全都落到了他褲腳挽起的腳腕上,譚溪月眼眉彎彎,笑得挑釁又得意。

陸崢走近她一步,她還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這樣放得開。

譚溪月看著他眼裏的幽黑,斂起笑容,和他錯開身, “我去時序哥家一趟,一會兒就回來。”

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。

譚溪川癱軟在玉米堆上,正半死不活地喘著氣,他那會兒在睡夢中被自己媳婦兒拿著燒火棍敲醒,又被燒火棍在背後追趕著,一口氣不帶停地掰完了一畝多的玉米,現在一心只想死。

聽到妹子的話,譚溪川猶如垂死夢中驚坐死,猛地起身,“你去他家幹啥?”

譚溪月頭都沒回,“有正事兒。”

譚溪川悄瞇地暼向井臺旁的陸崢,他現在酒已經醒了,還記起了他在酒桌上的話,他又不好再解釋一遍,這種事兒一旦認真解釋起來,本來都沒有的事兒弄得好像跟真的一樣,但願他妹夫哥別當真就行,畢竟是小孩子玩家家酒的事情,做不得數。

以後還真的是不能一高興就喝酒了,譚溪川暗自下著決心,從筐裏摸到一顆杏兒,連擦都沒擦就直接往嘴裏送,剛咬一口就“呸”地一下全吐了出來,“我去,這破杏兒怎麽這麽酸!”

陸崢系上襯衫的扣子,慢悠悠地走過來,撿起一顆綠到不能再綠的青杏,三兩口就給吃完了。

酸嗎,他怎麽覺得還挺好吃的。

譚溪川傻眼,豎起大拇指,由衷佩服,“妹夫哥,厲害啊,你這可夠能吃酸的。”

陸崢擡眼看向布滿爬山虎的院墻,漫不經心地扯了下唇角。

譚溪月沒進周家的屋,只在院子裏問了周時序些事情,不到十分鐘就出來了。

兩家雖是隔一道院墻的鄰居,但現在的來往並沒有譚溪月小時候多,主要是顧慧英和周時序的母親劉鳳蓮不對付,兩個人互相看對方不順眼。

劉鳳蓮以前性格脾氣都還好,自從兒子考上大學以後,她就自覺比村裏的人都高人一等,說話也趾高氣昂起來,顧慧英根本不慣著她,當面噎了她幾次後,兩個人再碰到面就只敷衍地說個客氣話,顧慧英經常說,要不是看在周時序還算拎得清的份上,兩家就是老死不相往來她也不覺得可惜。

周時序知道他娘的脾氣,這些年村裏的人已經差不多都得罪光了,他每次回來都盡力想辦法緩和跟鄰裏四周的關系,但架不住他在家待的時間不長,他剛把關系搞好點兒,等他下次回來,他娘就又給鬧僵了。

他每次聽到從他娘嘴裏說出來的那些話,都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,所以他時常會想,他沒把他的心思告訴過小月兒,也未嘗不是一件壞事兒,因為他給不了她幸福,而且他要是把兩人間的那層窗戶紙一個沖動給戳破了,如果她對他沒想法,以她的性子,肯定會跟他劃開距離,也肯定不會再像現在這樣一口一個時序哥地叫他。

譚溪月將周時序攔在院門口,“時序哥,你回去吧,不用送我出來了。”

周時序跟著她的腳步往外走,囑咐道,“我的電話號碼你記好了,你單位不是有座機,以後再有什麽想問的就給我打電話。”

譚溪月擡起的下巴還沒點下去,視線停在不遠處,頓住。

陸崢倚車而立,襯衫只系了中間一個扣子,領口大敞,風一吹過,衣角下勁瘦的腰依稀可見,他嘴裏斜叼著未燃的煙,聽到他們的說話聲,薄白的眼瞼閑閑地撩起,對上譚溪月的眼睛,沖她揚眉一笑,冷峻的神色裏透著十足的痞勁兒。

看起來……又壞又惹人眼。

周時序知道陸崢,而且對他印象深刻,他以前見過他打架,一個人對陣七八個,他就沒從他眼裏看到一丁點兒的怵。

他一開始聽說小月兒要再婚的人是他,他還以為他娘在說胡話,他都想不出兩個人站在一起的畫面是什麽樣的。

現在他才知道他錯了,兩人雖沒站在一起,氣場卻是相合的,一個冷硬,一個柔和,交疊的目光裏根本容不下別人的存在。

譚溪月從遠處收回視線,對周時序道,“時序哥,那我就走了。”

周時序聲音深處匿著艱澀,“好。”

譚溪月朝自家門口走去,起初的腳步還有些慢,越臨近越快,最後竟直接跑了起來。

看在外人眼裏,就像是她在義無反顧地奔向他。

譚溪月停到陸崢跟前,連氣都沒顧得上喘,伸手拽住他的襯衫。

陸崢眉毛輕挑,似是在說,你確定,這可是在外面。

譚溪月都想踢他了,剛才給他沖背的時候,她沒註意看他的前面,敞開的襯衫下,他肩頸處,覆著兩道清晰的牙印……

應該是她昨天晚上給咬的,昨晚太混亂了,要不是現在看到,她根本想不起來,也不知道她哥和嫂子有沒有看到。

譚溪月指尖都打了顫,她飛快地給他系著扣子,腳暗暗地碾著他的鞋使勁兒,她不信他不知道他身上這牙印。

陸崢胳膊搭到她的肩上,拿指腹刮掉她鼻尖掛著的汗珠,又把她散落下來的頭發別到耳後。

他掀眸和那位老同學對上視線,慵懶勾唇,笑意止在冰冷的眼底。

譚溪月一直給他系到最上面一顆,心才算定下來,陸崢覆上她的手背,要牽她的手,譚溪月面無表情地甩開他,轉身進了院子。

陸崢原本凍結在眼底的笑又往心裏蔓去,她這樣惱羞成怒生起氣來,也別有一番招人疼的滋味。

他們這邊回門的規矩,不能留閨女吃晚飯,天黑之前得讓小兩口回到他們自己家去,譚溪川就是再想和自己的妹夫哥喝上一頓,今天也是不能了。

沈雅萍指著桌子上的袋子,挨個和譚溪月說,“娘剛出門,是把你們帶來的豬肉找人給灌成了腸,給你們裝了些,你們平時上班忙,回到家拿菜一炒就行。這是小米和白面,還有些杏。”

譚溪月道,“嫂子,我們就不帶這些了,你們放著吃就行。”

沈雅萍拍她的手,“家裏這些東西多的是,又不值什麽錢,你們還省得去買了,”她又揚下巴點了點裏屋,小聲道,“這可都是小老太太給你們收拾的,你敢不帶。”

譚溪月看一眼裏屋,輕著腳走進去,對正埋頭做針線活的顧慧英道,“娘,我走了,我下周六還回來。”

顧慧英頭都沒擡,“愛回來不回來。”

譚溪月笑著說,“我指定回來。”

顧慧英鼻子孔出氣,不冷不淡地哼了聲。

車慢慢駛離熟悉的家門口,夕陽被落到身後,譚溪月趴在車窗上,對譚溪川和沈雅萍擺手,讓他們快回去吧,可直到車拐了彎,他們還站在家門口。

她看著空蕩蕩的後視鏡,心裏有些難受,又很快被她按下去,陸崢攥住她的手,譚溪月這次沒再甩開他,但還是不太想理他,她偏頭靠向椅背,佯裝假寐。

他的車開得很穩,傍晚的風如柔軟的羽毛撫過臉龐,譚溪月在迷迷糊糊中漸漸入了夢,等她再醒來,他們已經到了家,車裏彌漫著濃郁的奶油味,勾得她的胃都動了兩下。

陸崢從後座拿過個紙袋子遞給她,這應該就是香味的來源,譚溪月接過袋子,沒看他,推門下車。

她把袋子放到廚房的櫃子上,轉去洗衣房,看了看早晨泡的床單,上面的痕跡已經被泡幹凈了,她從盆裏拎起床單,稍微擰了下水,放到洗衣機,定好模式,然後去臥室拿好換洗衣服,進了洗澡間。

陸崢把丈母娘給的米和面分別放進缸裏,肉腸放到冰箱裏,杏洗好擺進果盤,他從晾衣繩上扯下兩件衣服,走到洗澡間門口。

譚溪月聽到門外的腳步聲,呼吸慢慢屏住,她好像沒有鎖門,他推門就可以直接進來。

兩廂都是安靜的,隔著一扇薄薄的門,只有水流在淅淅瀝瀝地作響。

陸崢手擡起,欲叩門,停一息,又放下,轉腳離開。

譚溪月緊繃的背卸了勁兒,意興闌珊地撥了撥斷成線的流水,濃密的睫毛垂下,將化不開的心事藏在眼底。

她在洗澡間待了很長時間,等到頭發都晾到半幹,才從裏面出來。

院子裏飄著飯香,洗好的床單被罩整齊展平地晾在晾衣繩上,譚溪月慢吞吞地走到廚房,沒再往裏進,只停在門口。

陸崢看到她,不緊不慢地朝她走來,停在她面前。

兩人的視線一俯一仰,眸子裏倒映著對方的影子。

他已經洗過澡,微濕的黑發散亂地搭在額前,讓人很想給他撲棱得更亂些。

她這麽想的,手也這麽伸出去了。

他像是看出了她心裏的想法,腰身微俯,低頭來貼她的手。

譚溪月胡亂給他揉搓了幾下,把對他的氣全都給揉搓沒了,又以手指作梳,細細地給他弄整齊。

陸崢看著她,眸光漸變。

譚溪月一頓,轉去飯桌旁,“飯好了沒,我都快餓死了。”

陸崢黑眸裏浸出清淺笑。

飯還沒好,還得等一會兒,他從紙袋裏拿出奶油蛋糕遞給她,讓她先墊墊。

譚溪月沒和他客氣,幹了半天活兒,她是真餓了,她拿小勺挖了一塊兒,想了想,先送到他嘴邊,畢竟是他花錢買的,他得先吃第一口。

陸崢把勺子推回給她。

他不吃的話,那她就自己吃了,譚溪月張嘴含住勺子,眼睛不自覺地縮了下,她隔一段時間就會很想吃這種甜到發膩的東西。

陸崢伸手將她唇角的奶油慢慢拭掉,在她的註視下,把沾上奶油的食指抵到唇邊,慢條斯理地吃著指腹上的奶油。

最後,還有一點留在他的唇上。

薄薄的紅唇沁著靡白,像是潔白的山茶花中生出靡艷的欲,明知是赤裸裸的蠱惑,還是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。

譚溪月若無其事地低下頭,繼續吃自己的蛋糕。

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的心跳在一點點加快,一下一下地鼓噪著耳膜,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。

陸崢眼底閃過一絲玩味,他手指覆上她的脈搏,黑眸一動不動地鎖著她。

譚溪月裝不懂,“怎麽,你還懂號脈?”

陸崢點上她心臟,不許她裝傻。

譚溪月才不會承認。

陸崢直接攥住她心臟的命門,惡意地慢慢碾壓。

譚溪月壓下險些溢出口的低哼,她仰頭看他,靜默半晌,把蛋糕放回桌子上,羊脂玉般的柔荑搭上他麥色的肩膀,腳輕踮起,舌尖觸碰到他溫熱的唇面,將那點奶白吮進嘴裏。

腳落回原地,她沖他柔柔一笑。

掌心貼上他心臟。

她倒要看看,誰的心跳更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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